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笼中鸟

Chapter 11

马修又看见了幻象。

他惊醒过来，费力地在床上坐起来。以往，他以为他所看到的不过是他混淆的梦境；然而现在他清楚地知道，那不是梦。偶尔，他会看到一些画面，明显不是以他的视角所能观察到的——比如说，站在眼前的尚且年幼的自己。

或许用幻象来称呼它并不合适。不久前亚瑟提着他的领口告诉他，他被弗朗西斯控制了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。他怔在原地，突然明白了他的幻觉到底是什么。

他痛苦地抵住额头。恐惧和疑惑让他的脊背打颤。

在久违的幻象中，他看见“他”在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四处走动，停在一面镜子面前，脸靠近镜面，上面映出的微笑，他同样再熟悉不过——

伊万·布拉金斯基。

只是很快，那张脸就被蔓延的寒冰吞没了。

“阿尔弗雷德！”

王耀挥开阳台的门，顾不上一点礼节。他从虚空中抽出一把长剑，剑身暗淡无光，仿佛遭受了黎明前的黑暗的侵染。

阿尔弗雷德蹙眉。他已经在阳台站了一宿，自从发现亚瑟不辞而别，不祥的预感就在他心头萦绕不去。他快步走到王耀跟前，抽出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，自上而下拂过剑身，在中途戛然而止。他的指尖被划破了。剑身出现了缺口，小小的缝隙很快被溢出的血填满。

“亚瑟投影的剑遭到了毁灭性的损害。”王耀垂着头，把剑背到身后，“我担心他……”

“在此之前，”阿尔弗雷德打断他，“他到底去哪儿了，嗯？”

“你……你也不知道吗？！”王耀心急如焚。

黑桃国王看了他一眼，似乎在努力收拾沮丧感。他叹道，“他切断了和我之间的联络。显然，他不想让我知道他去的地方，以及他见的人。”

王耀略一思考，“不会是……”

“弗朗西斯……”一个微弱的声音插进两人之间，他们转头看向阳台的入口，马修的手扶着门框，脸色苍白，“亚瑟先生……我想，他是去弗朗西斯先生那儿了。”

王耀了然地长叹一声。阿尔弗雷德皱着眉头问，“为什么？”

“我很抱歉……阿尔弗雷德。”马修咬住嘴唇，“弗朗西斯先生他——”

就在这时，一个嘶哑的声音伴着冰块不断碎裂的声音一起冲到了阳台上，“陛下！”守门的侍卫匆匆忙忙地跟在来者身后，惊慌失措。来者身着铠甲，却伤痕累累，铠甲被冰覆盖，碎掉的冰块不断往下掉，迅速地化入空气中。他跪倒在地，“我们被突袭了，全军覆没……！”

“什么！”阿尔弗雷德吃惊地看着他，蹲下身子，把他扶起来，“看清袭击者了吗？”

“只、只有三个人……”

王耀瞪大眼睛。

“梅花……”

那人挣扎着说出最后几个字，随后，他的喉咙开始溢出奇怪的声音。他看起来痛苦极了，结在他的盔甲上的冰悄无声息地增长，“陛……下……”

“喂！”阿尔弗雷德紧紧握住他的肩膀，“安迪！”

突然，被称作安迪的将士不作声了。他左半边的脸僵硬地痛苦着，另一半则挂上了诡谲的微笑。

“是我喔，阿尔弗雷德。”

阿尔弗雷德愣住了。

冰沿着安迪的脖子覆盖了他的整张脸，迅速向外蔓延，眼看就要爬上阿尔弗雷德的手指。

“阿尔！”马修绝望地喊道。

王耀果断地挥剑。冰花四散。剑刃稳稳地停在阿尔弗雷德脖子的咫尺之前。王耀斩下了安迪的头，一颗被寒冰包裹的头颅滚远了。可是没有一丁点儿血流出来，就连血也被冻住了——仿佛它们不应该留在这里，而全部洒在了东方的天空上似的。

天际一片朦胧的鲜红。天快亮了。

“失礼了。”王耀收起剑。他后退一步，对蹲在地上、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情况的阿尔弗雷德微微鞠躬，“请您站起来，陛下。”

沉默。阿尔弗雷德一动不动。

王耀严厉地说道，“陛下！”

“闭嘴，王耀，”阿尔弗雷德直起身子，他缓缓呼出一口气，“我只不过花了点时间去想，该怎么弄死那家伙。”

说完，阿尔弗雷德大步走向阳台外侧。以他的右手为中心，红色的光芒爆发出来。他跃上阳台的扶栏，猎鹰般的目光巡视着下方的万物。

一直躬身的王耀一惊，连忙冲上去，一把抓住他的右手。

光芒猛地灭了。王耀顺势一扯，阿尔弗雷德直接从扶栏上摔了下来。他手往地上一撑，跳起来，埋头又往扶栏外边冲。

王耀死死拉住他不放。阿尔弗雷德怒吼道，“放开！”

“你这是去送死！”王耀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，“你不是他们三个的对手！”

“我不这么认为，”阿尔弗雷德冷冷地看着王耀，蓝色的眼睛里有火焰在燃烧，“麻烦的蝼蚁罢了。”

“冷静点，阿尔弗雷德。”王耀沉声道，“你跟我走——”

“王耀先生！”突然，马修跑上前来，“八点钟方向！”

破空而来的尖啸声伴着金属相切的声音戛然而止，随即，一支被劈成两半的箭落到地上。王耀双手握剑，挡在身边，剑刃正朝马修所指的方向。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箭支，看到箭尾的签名时，他吃了一惊。

但他来不及多想，趁他挡箭时脱离了他的牵制的阿尔弗雷德正往扶栏外围全速冲刺。

当阿尔弗雷德的手撑上扶栏、就要跳出去的时候，他的后颈被重重一击。他眼前一花，倒在了地上。

王耀领着阿尔弗雷德的后领把他提起来，向一旁呆若木鸡的侍从下达了些指示。侍从匆忙离开后，王耀看向马修，“马修，”马修愣了一下，应了一声，王耀继续道，“背着这家伙。我们走。”

“是……！”

在王耀的帮助下，昏迷的阿尔弗雷德被马修平稳地背在背上。马修问，“我们……是要逃走吗？”

“对。”

“……抛弃这个国家？”

“是的。”

他们沉默了一会儿。

偏偏在这时，太阳跃出了山脊和云层。炫目的阳光照亮了万物，包括冰雪。

“去哪里？”

王耀深呼吸一口气，攥紧长剑。出发前，他低声回答道：

“红心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