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米加】Disappear

*马赛克卷paro(B站av13856),漫改

*人类AU,校园,CP:米加。多角色第一人称

 

1 两个人

Side Unknown

“航天宇宙空间研究部伟大的英雄一号支队欢迎——”

“又错了!是航空航天宇宙结构与环境第一研究总部Hero总队战无不胜了不起小组!”

“那么上略,欢迎马修·威廉姆斯同学的加入。”

“嘿!”

“嗨,英雄,”我举起双手,“要知道我们的社名长得连经费申请表都写不下!”

阿尔弗雷德冲我撅嘴,一脸恨铁不成钢。作为航空航天宇宙结构——以下简称阿尔弗雷德的——社团仅有的两名成员之一,从被入社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记牢过社名。

你问为什么“入社”前面有个“被”?因为学校有个神奇的规定,招到两个及以上的成员才能成立社团;你一定又要问,阿尔弗雷德怎么会招不到社员,以至于让他的同桌——也就是我——半推半就。这得归功于阿尔弗雷德如同麦克斯韦、普朗克、爱因斯坦般荒诞天才的头脑。要我说,没人能和他并驾齐驱。

显然,我对这个社团做不出任何贡献。不过,阿尔弗雷德不在意,我也乐得清闲。不用再参加别的挥洒青春汗水的社团,只需要坐在或埋头计算、或托腮冥想的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身边,信手翻阅天文杂志——偶尔有我混进去的地理书和科幻小说——哦,顺带一提,阿尔弗雷德是校园最受欢迎男性学生第一名,票数直逼最受欢迎的男性老师弗朗西斯·波诺弗瓦。

所以对于自主,自愿,自觉要求加入阿尔弗雷德的社团的转校生马修……什么来着,我倍感亲切,这是能带来建设性成果的好同学哇。

“等等,马——马修?”我想了一会儿,才叫出转校生的名字。马修站在一边,安安静静的,见我努力搜索接下来的话,他的上身向前微倾,轻声提醒我:“我们的确在早上见过,那是我,不是阿尔。”

阿尔弗雷德听到马修对他的称呼,挑了挑眉毛,但没说什么。他转向我。终于,我一拍脑袋:“昨天的一起事故,那个受伤者叫马修什么斯——我记得我早上见过你,我不会忘记你的啦,哈哈哈——那人是不是跟你同名来的?”

今天清晨,我拔出面包机里的吐司,衔在嘴里,收拾好东西,冲到收音机前,正按下一半的关机键,一个名字从主播嘴里流出来:马修。没讲完,关机的按钮就被我按到底了。我惊恐地重启收音机,这个人名只剩下最后一个音,斯——目前医院正在全力救治——

我站在收音机边上怅然若失。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,丢了什么东西。可是,我明明不认识这个人。我们学校没有叫马修的,除了后来的转校生。

而这个乍看一眼毫无特别之处的转校生最特别的地方,就是长着一张与阿尔弗雷德几乎一模样的脸。连眼镜都是同款,除了镜架上一处装饰的颜色浅一点。

他自称存在感微薄,确实如此——每个人都当他是阿尔弗雷德,才和他打招呼,可是打完招呼后,就忘掉他了。仔细看,他的头发比阿尔弗雷德长,末梢微卷——有点像波诺弗瓦老师的理发后的第一天。他的眼睛是漂亮的紫罗兰色。

转校生眯了眯眼睛,薄薄的嘴唇抿在一起,“那条新闻,我也听到了。是的,那个人也叫马修·威廉姆斯。”

“哇,”我说,“你们认识?”

“哦,当然。”过了一会儿,马修回答道,意味深长,“我想,不止是认识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模糊,仿佛他习惯于用别人听不到的音量说话,或者他不想让人听到他的声音。

 

*社名中,前面的“宇宙结构与环境”,确有此学科,后面的都是胡扯。

 

2 噩梦

Side Rovino

费里西安诺那个傻小子又去土豆混蛋家里住了。

该死的,他到底是不是我弟弟?整天就知道围着那个超爱吃土豆的金发大背头转!更让我震怒的是,今天早上我走出家门,竟然发现番茄混蛋靠在我家门边上,那家伙还说我开门差点打到他。蠢毙了,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人?要不是他偶尔会站在讲台上挥舞皱巴巴的课本,我都怀疑他是个——

“啥?还真有人加入那个飞碟社?”

好吧,所有的惊奇和鄙夷挤掉了愤怒的位置。我把书包扔到座椅上,回身看着王春燕。她刚刚说——谁来着——加入了阿尔弗雷德的社团。天,比红酒混蛋一个月换了两个女朋友还劲爆。今日最佳。

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,燕子——不是,她叫我们都这么称呼她,虽然这让她哥哥不太高兴——更加兴奋了,指手画脚地说,“嗳,真的,就那个谁,谁——”

“是我啦……”

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插进来。我们东张西望寻找声音的主人,未果。那人挥了挥手,终于被我们看到了。我循着这只手向下看,金发,眼镜,“阿尔弗雷德你自己搞社团退了又入着玩儿?!”

“我不是阿尔,我是马修,马修·威廉姆斯,呃。”

“谁啊?”燕子发问,声音脆脆的。

这个叫马修的家伙露出虚弱的笑容,“我是昨天刚来的转校生。”

紫罗兰色的眼睛,我游移目光,发型倒有点像红酒混蛋,值得庆幸的是,看起来没他那么变态。我满意地点点头。大步走向座位,拖出椅子,我立刻惊恐万分:“你坐我边上——”

“呃,我昨天就在了……”

“我靠我怎么不知道?!!”

我一帧一帧地坐下来。他是超能力者吗!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注意到他!

灵异的想法盘旋不去,直接导致我在社团活动中途翘掉返回教室时,推开门以后,谨慎地观察教室内部。马修在。他趴在桌子上,闭着眼睛,看起来是在睡觉。

我走过去。嗯,看来他解除隐身的特异功能了。他的胳臂底下压了一叠书,甚至摊到了我的桌子上。我撇撇嘴。我绕到他身后,正要蹲下来,把手伸向抽屉,马修动了一下。

一个重心不稳,我差点坐到地上。我迅速扒住了一旁的墙面,幸免于难。我果然伸手敏捷。直起身子,蹑手蹑脚,我靠到马修边上,探出脑袋,看见他的脸。马修的眉毛紧皱,眼球轻颤,睡得很不舒服。

他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呜咽,我没听错的话。

他把脸往臂弯深处挤了挤,低语响起:“不……”

“不要丢下我……不要忘记我啊……”

说着梦话,他的眼角有泪珠渗出。我僵住了。什么情况,父母双亡?战争遗孤?魔王抓走的小孩儿?

马修没再说话,但依旧痛苦。我愣了一会儿。直觉告诉我,这和我无关,然后——然后我抬手,朝下一投,拍醒了马修。他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。迷蒙着眼睛,呆了半晌,才找到我。他有些惊讶。

“你好像做恶梦。”我嘟囔着,也不管他听没听清——可恶,最好听不清——我顿了很久,最后龇牙咧嘴道,“起开!你挡着我拿课本了。”

于是马修站起来,让开,表情怔怔的。我咕哝了几句,蹲下,胡乱抽了几本书出来。奇怪。总觉得马修哪里不对劲,绝对不是我的问题。我没脸红。“谢谢。”马修在我背后喃喃道。我没回答他。

我说了我才没脸红——说什么谢谢,应该道歉,道歉!

我能感觉到马修凝视着我。我决定不再乱翻书本。抽出预计中的最后一本时,他发出笑声。是苦笑。结果,我又拿了一本书。

 

3 伤口

Side Yao

把一沓文件甩在政教处的伊万·布拉金斯基的桌上,走回医务室,推开门,木格窗棂外绿影摇曳,我心情由怒转喜。还是清闲的医务室好。伊万死皮赖脸地缠着我,要我帮他写报告。我决定举报他造假,除非他请我吃他老家的红烩牛肉,并且永久供应列巴和黄油、苏波汤。

我带上门,用力伸个懒腰,朝办公桌后面走,还没坐下,门被推开了。来人小声说了句“抱歉”,侧身让另一个和他长得差不多的人走了进来。我眨了眨眼。后者是手臂正在流血的阿尔弗雷德,他上个月脸上被揍了一拳,来我这里贴OK绷;紧跟在他后面的,应该是送他过来的,有点眼熟,不止是因为跟阿尔弗雷德长得像。

“哎呀呀,伤得这么重。”我赶紧伸手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消毒酒精,红药水,棉花,镊子和绷带,让阿尔弗雷德坐在软椅上。我用镊子夹棉花,蘸了酒精,擦掉血,然后抹他的伤口。阿尔弗雷德盯着我的动作,眼睛不眨一下,看起来,“不疼?”我随口问道。上次,他的脸肿了半边,叫得跟杀猪似的。

“……不疼。”我挑挑眉毛。这小子。他继续说下去,“不知道,反正就是不疼。要不是别人看到流血,我都没发现。”

“就是神经断掉也没这个效果吧。”我咕哝着,拔出红药水的瓶盖。

“医生,”站在边上的、长得很像阿尔弗雷德的同学开口了。我头也不抬,“我叫王耀。”他顿了一下,“王医生。”我勉强点了点头,他继续说下去,“阿尔的伤怎么样?”我又挑了挑眉。直接称呼阿尔弗雷德为阿尔的人不多,连他的堂兄亚瑟都很少这样。倒是不少狐朋狗友叫他阿尔弗或者阿尔菲。

“看情况。”上好药,我拿起绷带往阿尔弗雷德的手臂上缠。我瞥了那同学一眼。他紧抿嘴唇,一只手揪着另一只的袖子。他仿佛是另一个阿尔弗雷德,怎么说——另一种气质的。

我拉了拉绷带,固定好。“明天再到我这里来。”

阿尔弗雷德点头,起身往外走。那个很像他的同学在他前面走出去。我看着他们俩的背影。“咦,”我小声嘀咕,“有谁也和他那么像来着……”

“嗨,这真奇怪,马修。”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来。马修,对,以前有个叫马修的人——谁来着——阿尔弗雷德闹心的笑声传到我耳边,我皱眉,他继续说,“连伤口都不疼了,本Hero真的可以拯救世界去了啊?”

沉默,一时没有回答。也可能是马修回答了而我没有听见。我朝虚掩的医务室门口踱了两步,紧接着就听见阿尔弗雷德说,“什么?”

马修的声音突然间爆发出来:“不会疼的伤口是不会愈合的!——忽视、抛弃弱小的自己就是变强了?别欺骗自己了!”

咚——有人撞到了墙上。我心里一惊,赶紧推门出去。走廊上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我。马修把阿尔弗雷德推到墙上,双手揪着他的领口。我这才发现他们的身高一致。阿尔弗雷德睁大眼睛,还没明白马修的话。而马修,他愤怒地、焦急地大喊:

“你失去的东西,阿尔,快点想起来吧——”

“我没有……!”阿尔弗雷德甩开马修。他从错愕中反应过来,对马修吼回去,“你根本不知道!随便出现在这里,你取代不了任何人!”

“哎呀,”他们的对话听得我莫名其妙。尽管不知是否合适,我出面阻止道,“虽然不知道你们在吵什么,但同学要和睦相处,嗯?”

两人转过脑袋看了我一眼。阿尔弗雷德什么都没说,跺着脚往教室的方向走了。马修轻轻叫了一声“阿尔!”,语气无奈。他回头,给我一个抱歉的目光。他正要离去,我叫住他,“可以问问,你们为什么吵架吗?”

他摇摇头。顿了一下,他说:“所有人都忘记了一些事情。我希望你们能想起来,虽然那会让我……”

我的心一沉。我盯着他。马修微笑,不再说话。他倾身,略一鞠躬,“谢谢您。”他走了。落寞的背影。肩头起伏的金色卷发,溶解在阳光里,脆弱得让人心疼。

他一定以为我没听清他最后的话。可我听见了。他说,他会消失。我们回想起来,然后他消失。他的话如此不合常理,却让我的心一沉到底。

 

*百度百科说,吃列巴要切片就黄油、苏波汤才有味道。

 

4 遗忘

Side Unknown

“马修?”我停下来,停在自己座位的桌子前边。一开始,我以为这只是个玩笑——马修坐在我旁边,也就是阿尔弗雷德的位置上,“你跟阿尔弗雷德换位置?”

“早上好啊,”马修说,“我一直都坐在这里。”

“这里,你……”我抬眼,看了看教室另一头的座位,两个位置都空着。这时,正好罗维诺·瓦尔加斯从门口走过来。我拦住他。“罗维诺,”棕发少年马上皱起眉毛,脸上写满“小爷我跟你熟吗”,但他没说话,斜背在背上的书包拿了下来,另一只手插进裤袋里,我指向他的座位,“马修是坐在你边上的,对吧?”

罗维诺眉毛皱得更紧了。他死死盯住他的座位,又转回来狠狠盯了我一会儿,说:

“我边上没人。”

我愣在原地。罗维诺看看马修,哼了一声;马修对他微笑,他头一甩,朝教室的另一侧走去。我使劲眨眼,摇头。没错,没错啊,谁都没有变,马修还是马修,可阿尔弗雷德呢?“——阿尔弗雷德是谁?”一定是我刚刚无意中说出了阿尔弗雷德的名字,恰好经过我边上的王春燕——她坐在罗维诺前边,和他走的路线是一样的——捕捉到了我的自言自语,她抬头望进我的眼睛里,“咱们班有阿尔弗雷德?我挺喜欢这个名字,小精灵,忠告。或者你在说盎格鲁-撒克逊之王,斯蒂格里茨,还是希区柯克?”

恶寒沿着我的脊背爬行。我结结巴巴,“都不对,是阿尔弗雷德……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……”

“我们班没有叫阿尔弗雷德的,”马修温温地说,“燕子已经说过了。”

“有,有的,阿尔弗雷德——”

涔涔冷汗从额角冒出。我握紧双拳,不让自己发抖。我后退两步。马修和王春燕注视着我,早已坐定的罗维诺远远瞪着我。教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这边,每一双眼睛都盯着我。

仿佛所有人都在摇头,一致频率,转动脑袋,无声中,试图告诉我:别想了,阿尔弗雷德是不存在的。从来没有过这个人。

唯一没有动作的是马修。我的目光指向马修,语调有些绝望,“马修?”

马修微微偏头,示意他在听我讲话。

“马修·威廉姆斯,你到底——”

重重的脚步声和喘气声盖过我细若蚊蝇的、颤抖的声音,我转头,睁大眼睛。阿尔弗雷德!我张开嘴,激动得发不出声音。我扑上去抓住他的手臂——没有绑绷带的那只——但阿尔弗雷德没有反应,只有震惊和疑惧的表情。

他环顾教室。显然,所有人,除了马修,都用陌生的——对待走错教室的新同学的那种——眼神看他。而马修坐在那里,静静地微笑。他的脸朝向阿尔弗雷德,他们那几乎一模一样的脸。

 

*1.阿尔弗雷德(Alfred)来源于中世纪英语人名+古英语,含义是“小精灵+忠告”(elf+counsel)。

2.阿尔弗雷德大帝:盎格鲁-撒克逊之王;阿尔弗雷德·斯蒂格里茨:全才摄影家;阿尔弗雷德·希区柯克:电影导演,编剧,制片人,尤其擅长拍摄惊悚悬疑片,电影悬念大师。

 

5 证词

Side Francis

我的一天一如既往地充满玫瑰与红酒的浪漫和幸福,只要没有亚瑟·柯克兰的蓄意捣乱。

“喂喂,哥哥我看着你从我课上拖走一个学生,粗眉毛你什么意思?”我把讲义放到办公桌上,手撑与对面办公桌之间的隔板。那家伙坐我对面。

“人家已经翘课四节,不差你一节。”亚瑟头也不抬。

“我看要是路德的课你肯定不敢。”我嗤笑道。

“你说什么呢死胡子?”啪地一声,他捏紧手中的笔,瞪我。

“当然是,正当地,合理地,友善地,命令你,班主任,给任课老师,一个合理的解释。”我义正言辞。

我的说法是这样的:我走进某班教室时,撞见亚瑟黑着一张脸,拽着一个学生,我想想——好像是,马修——的同桌,往办公室方向走。据传亚瑟会魔法,看他又正在气头上,我没有吱声。

在教室里,善良可爱纯真的小燕子告诉我,“那家伙翘课四节啦。”——我的上帝,今天第一节课是亚瑟的,第二节课是路德维希的,第三节课是伊万的——“我的课也翘掉咯。”我和亚瑟唇枪舌战的时候,安东尼奥在一边嘟囔。我们俩谁都没理他。

而亚瑟的叙述如下:翘课四节是主要原因;让他气恼的是,翘课的理由居然是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;让他震怒的是,翘课去追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的理由竟然是“那不是马修,是阿尔弗雷德!马修取代了阿尔弗雷德!”。

等一下,“阿尔弗雷德,”我摩挲下巴尖的胡茬,“这名字有点耳熟啊?”

“耳熟个鬼!我弟弟是马修不是阿尔弗雷德!”

“哈?你就气这个?哥哥我看你们兄弟俩平时关系也不怎么……”

“马修那么乖,怎么可能不好!我什么时候跟他吵过架!啊!”

等等,等等。我怎么记得亚瑟跟他弟弟经常吵架。我一时沉思,没回话,亚瑟自顾自骂下去:“马修笑起来轻得都听不见,怎么闹心了!就他那存在感,我都看不到,我倒希望他是最受欢迎男学生——当然我不希望你是那什么老师天天看你我都想吐——完全胡说八道!真是见了鬼,哪儿来的阿尔弗——”

亚瑟的牢骚被一声巨响打断。玻璃被撞碎的声音。他腾地站起来,冲到窗户边,整个上半身都探出去。我上前扯住他,也一起向外张望。二楼某个教室的窗户破了,那里是一个社团教室。没记错的话,是航空航天宇宙结构——名字很长的那个社团。

窗户不是问题。问题在于,从破得一塌糊涂的窗户抛出去的,除了漫天碎玻璃碴,还有一个人。

那个人躺在地上,一动不动。我看不清那个人。但他看起来很眼熟,我敢肯定是我认识,甚至熟知的人。亚瑟站在大开的窗子前面,也一动不动。他在思考,或者在回忆,看起来并不舒服。“那是谁?”我的手按上亚瑟的肩膀。亚瑟啧了一声,掸掉我的手,粗得不像话的眉毛拧成一团,他揉揉太阳穴,提起脚步往办公室外走去。

“……不知道,”他背对我,说,“我不知道。”

 

6 爱的世界

Side Alfred

马修最后还是来找了我,在我——我们的社团的教室。他走进来,抿紧的嘴唇挑起一个诡异的弧度,“消失的滋味怎么样?”

果然是他。我握紧拳头。马修,怎么会是……马修呢?

“为什么?”我咬牙切齿。

“为了报复你。”马修快步上前,随手抄起埋在书堆里的一把瑞士军刀——天知道是不是我扔在这里的——弹出锋利的平口刀片,扎向我。一番缠斗,我双手交叉格住他,刀尖就停在我眼前。没想到他竟保持这样的姿势,连同他自己,把我撞出窗户。

被推出窗的瞬间,我看到一片雪白。马修温和的微笑突然裂开。

从楼上掉下来的感觉并不好受。时间停滞,只有我在下坠,深不见底。半空中,我听见他的声音,仿佛在哭号:“你抛弃了我们——”

我背部着地,接着整个背就都没有感觉了。两眼发黑,费尽力气爬起来,我发现周围已经不是正常的世界。到处都是漆黑,我只看得见我自己,以及马修。

我站起来。身上的校服外面还套了一件衣服,印有轰炸机和星星的皮外套。马修站在不远处,我刚好能看清的位置。他身着一件宽松的米黄色外套,额头上绑着护目镜。我撩起袖子看了一眼。绷带还在。我用力按了一下,没有感觉,依旧是不疼。

“这是哪里?”我大声问道,朝马修跑过去,“你做了什么?!”

马修没有回答。他抬手一挥,漆黑中凝出几道同样黑色、却可以分辨的尖锐荆棘似的东西,不等我眨眼,就飞快刺向我。我躲闪不及,被其中一束穿透。正中腹部,一阵钻心的疼——直钻心脏,心脏的疼痛。我吃痛,却喊不出声音。我倒下去,仰面躺在地上。

没有一点脚步声,马修走近我。他在我身边蹲下,伸出手,揪住我的领口,把我拎起来。他举起另一只手,握着那把瑞士军刀。他攥得很紧,贴着刀锋的手指被压出血痕。马修的嘴唇咬出了血,紫罗兰色的眼睛死死盯住我。刀片反射出我的脸,脸颊上还有他之前划的伤口。

只是仍然不疼。除了心口疼得厉害。

马修流泪了。眼泪滴在我脸上。和漆黑的四周不同,那泪珠是雪白的、皎洁的,落在我的眼睛下方,像一点微光,正期待着,蓦地绽放开——

我睁大眼睛。我终于想起来了。消失的,忘却的,尽数浮上脑海:一个和我有着相似容貌的人,内里与我截然不同的人,我最亲密的人,我的爱。

马修·威廉姆斯,他保护了我,在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中。而我却满足于幼稚的愿望,向世界隐瞒了他的存在。

面前的人,只不过是有着马修的模样而已。毕竟,我和马修长得太像了。我抓住他揪着我领口的手。静悄悄地,世界恢复了白色。一切漆黑都被碾成粉末。我爬起来,始终攥着他的手。

泪水融入周身的光芒之中。他一直没有移开正对我的视线。慢慢地,他微笑:“阿尔?”

是的,是的。我找到你,我也找到我了。

 “对不起,马修——”我说,“还有,我自己,阿尔弗雷德。”

 

7 (Dis)appear

Side Unknown

我双手撑在灰绿色的门板上,推动它。细细的风涌进来,光照入昏暗的楼道。过了一会儿,我才看到阿尔弗雷德。他站在空旷的平台上,没有梳理的金发闪烁着微光。我出声叫他,他回过身来,我注意到他的眼镜和之前的不太一样,镜架上的一个装饰颜色浅了许多。

看见我,他露出一个大号的微笑,扯动脸上一道结痂的伤痕。我跨步走向他。“哈喽,阿尔弗雷德。你已经可以到处乱跑啦?”

“哦,”他想了想,吐出舌尖,“我溜出来的。”

我装出责备的样子,瞪他一眼。他耸耸肩,又说,“你记得马修吗?”

“你说你那个整天被无视的男朋友?当然咯。”

“也算……我指的是,前几天的那个——怎么说,转校生?”

“嗯,我记得啊。”我轻描淡写。

阿尔弗雷德吓了一跳。他真的往后退了一步,僵了好一阵子。我歪头。然后,我想起来为什么了。我伸出一根手指,抵住下巴,“可是,你问别人的话,肯定都以为是他……还在病床上的那个。”

我们找到阿尔弗雷德时,他躺在一地玻璃碴子上面,后背的衣服被扎得破破烂烂,眼镜掉在一旁,摔成了歪七扭八的形状。“马修呢?”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。围在他身边的人犹豫了,最后是柯克兰老师说,“他还在医院。”阿尔弗雷德沉默了很久,最后,他摇摇头,声音听起来难过极了,“我没事……没事。”

“哈哈,不是已经消失的那个。的确。”阿尔弗雷德大笑,头抬起,目光投往远方,“他被人彻底忘了,就像之前的我一样。”

“说来,到底怎么回事?”

“……那其实是我,另一个我。”阿尔弗雷德停顿了半分钟,体谅我转不过来的脑子,“马修前些天出了车祸,本来应该是我——他把我推开了。天啊,你知道这种感觉吗?他就在我眼前——”

“我很抱歉,阿尔弗雷德,那很不好受。真的。”

“一点儿没错。”他眉头微蹙,抬起手,自下而上顺了一把覆在额头上的刘海,“我几乎崩溃了,接着就干出了些蠢事。中间过程究竟是怎样,我记不清了;非要说的话,我请求,对所有可能的东西祈求,我想——我想舍弃弱小的自己。我希望自己能变强,更强。”

“你想保护马修。”

“而不是被他保护。对。很快我开始做一些梦,梦里我和一个人厮杀,我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谁,我只觉得,杀死他,就能结束。马修——转校生——出现的几天后,我在梦里被杀死了。”

“然后你消失了?”

阿尔弗雷德点头。他叹口气,又摇摇头。“奇怪吧。比死了还不如,遗忘,彻底的替代。后来,你回教室以后,马修来找了我——”

“阿尔弗雷德。我回去以后,在柯克兰老师那儿喝了一节课茶。”他提到我时,我浑身一抖。阿尔弗雷德干笑几声,走过来,拍拍我的肩,“辛苦你了,好战友。”我内心惨痛,抬手捂眼。他接着讲下去,“我们打架。他把我推下了楼。”

我猛地吸一口冷气。那就是我们听到的玻璃碎裂的声音了。

“我回过神来的时候,已经在一个不太寻常的世界里了——可能是我的幻觉,或者梦境。反正,就在那里,我总算想起来了。被我们忘掉的事情,以及人们。”

“那么,转校生马修到底是谁?”

“他是,我认为,”阿尔弗雷德说,“当时被我舍弃的一部分自己。”

“那怎么长成马修的样子……”

“唔,因为我爱马修,最爱最爱他?”

“……你现在告白有用吗?”我翻了个白眼。

阿尔弗雷德撅嘴。他往楼道内走去,对我招手。“跟我来。”他走下天台。我跟在他身后,顺手合上通向天台的门。阿尔弗雷德的脚步还有些不稳,走得很慢。我默默走在后面,没有发问。

颠簸的视线中,逐渐映入两个坐在塑料椅上的人影。其中一个注意到阿尔弗雷德和我,转过头来。走近了,我认出那是波诺弗瓦老师。另一个人是柯克兰老师,他靠在波诺弗瓦老师的肩头上打盹。阿尔弗雷德对金色卷发的胡茬男人挥手示意,对方报之以缓慢的点头。

伸出手,指指一旁的病房,阿尔弗雷德对我咧嘴一笑。他走上前,带着我推门进去。病房里有两张床,靠窗的一张是空的,被子凌乱,床单上还留了一个人形;靠墙的一张上,躺着一个人,没有醒来,面容与阿尔弗雷德相似,末梢微卷的金发散在枕边。床头的柜子上摆着一副眼镜。我看看阿尔弗雷德的眼镜。两副一样。

嘘。阿尔弗雷德提醒我。

马修?我用口型问他。

马修。阿尔弗雷德回答。

天晴了。

 

[完]

 

 

*因为笔力太差所以补个按照时间顺序的解释:

马修遭遇车祸。阿尔弗雷德许愿,抛弃自己所厌恶的一部分,马修的存在被一并抹去了。被抛弃的部分(二重身),融合了阿尔对马修的思念等等,变作马修的样子回来,试图帮助阿尔弗雷德。最后,伪·马修消失,真·马修回到了大家的记忆里。这大概是一个阿尔重拾自我的故事。

*嗯,Unknown是谁呢?其实是我啦(被打)。……好啦,其实每一位看的人都可以把自己代入,成为阿尔的同桌,社员,在阿尔或马修消失的时候记得他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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